一场湿冷的雨过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抵挡来势汹汹的冬季了。
我好不容易从先前那奇怪的病中缓过来,透明的身体却不复以前的协调。
我时常疲乏,对自己看不见的身体的辨识能力也出现了问题,有时伸手拿捏不好距离,本想抓住什么的手却胡乱地在空气里划过,什么都没碰到。
说不清是神志还是身体的形状发生了变异。
更糟糕的是,我能清楚地听见身体里生锈的吱呀声,残酷地预示着我屈指可数的生命。
太过庞杂突然的变化让我茫然无措,我放弃了那些加速削减自己生命力的恶作剧行为,日复一日只蜷缩着,期望能修复紊乱的身体机能,熬过凛冽的冬季。
这段时间冬青在做一个月球,她初学的手艺笨拙生涩,连一面木料都无法刨得光滑,然而光怪陆离的想象力让她按耐不住,跃跃欲试地想要做点什么。
比如把一个原本光滑完整的木球凿得坑坑洼洼,再涂上浆制成粗犷灰白的月亮模型。
外面吹着冰冷的风,偶尔穿过门窗发出凄然的呜咽声。此起彼伏的风声更显得屋内寂静,只有木头被凿动时锥子与锤子发出一声沉重的交击声。
木球被切开的部位向上翻卷,蜷曲光整,形似花瓣,黑硬的铁具不断剖开刺入,木球上便不断绽开朵朵木花。
抖落木花后,原本光洁的表面上便只留下参差不齐、或大或小的坑洞,乍一看上去满目疮痍。
冬青抱着木球仔细思索,第一步工作的效果不尽人意,留下的坑洞尖锐突兀,呈凹陷的立方体状,这与月球上弧度圆润的陨石坑未免相去甚远。
她一时间有些气馁,白白破坏了一个完整物体的挫败感写满了脸上,但她很快重拾起匠人破釜沉舟的毅力,相信自己独具慧眼的直觉会让这块平凡的木料变成一个粗糙却极具神韵的作品。
“首先要把窟窿的棱角磨平……”
冬青的视线一寸寸地舔过木球上面的凹陷处。
“用锉子。”我接话道。
“嗯,用矬子,递给我吧。”她转头对我说,沉迷创作而产生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四目相接,一时间两人唯有沉默。屋外呼啸的寒风悄悄绕开,任由屋内微妙而难以言明的气氛发酵。
冬青讶异的表情很快平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一瞬间闯入她思绪中的虚幻少年感到亲切而又不可思议,仿佛他之前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一样。
是的,我一直都在她身边,而她终于感应到了我,即使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的凝视,那份惊愕与犹豫已将我作为透明人的存在全然肯定。
冬青拿起锉子,开始耐心地打磨“月球”的坑洞。
我疲倦地依在木料堆上,痴痴地看着她绑起的马尾在寒冷沁鼻的木香中跳动。胸腔里的水晃动翻腾,上下来回快速且有力地搏动,那是所有少年被思慕的少女凝视后都会有的悸动。
我知足地合上眼,意识渐渐涣散。如此短短的一眼,远比长久以来无法触及的陪伴要温暖充实得多。
睡梦中我听到海水暗涌的咄咄气势,时刻准备前来迎接我,但在那之前,我必须为冬青做点什么。
在我即将到头的生命结束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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